酣睡一夜,疲惫消除,刚下船的激动也变淡。在路上的感觉没有泥抠所说的潇洒感,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好奇,和摆脱生活束缚的快乐。出游的感觉像是偏离了常规轨道,快乐的浪花一朵朵绽放,转瞬归于平静,生活中如果没有这样的跌宕起伏,不能想像自己怎么能过完漫长的一辈子。
而路总有终点,家总是要回去的,时间会消磨一切,文字会保留下来,这就是为什么一直睁大眼睛事无巨细地看他乡看他人再转述成唠唠叨叨。
西沙之艳遇七连屿:
永兴岛是西沙最大、人口最多的岛屿,绕岛一周也不用太长时间。楼层不高,街区不大,最漂亮的建筑和街道都是部队驻扎区,有很多军营里才见到的宣传口号,觉得最经典的一个灯箱上喷绘着:敌情就在身边,敌特就在眼前,泄密就在瞬间。所以,身在热带植物密密生长的风情海岛,却总有无形的压力。也因为听说每年都有士兵在海里游泳遇难,所以很多海滩军方不允许游泳。眼睁睁看着迷人的海,却不能畅快地蹦进去,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开始打听怎么去七连屿。七连屿是西沙群岛中七个小岛,相隔很近,最近的离与永兴岛一堤相连的石岛只有6海里。那里有的岛有渔民,有的岛就是无人的沙洲。没有旅游船专门前往,来之前看网上攻略,大概是包条渔船需要900元,太奢侈。有人介绍说附近的渔村每天都有渔民去七连屿附近钓鱼,于是找到渔村去,见到阿庆嫂似的人物——作大姐,这个姓奇怪吧。风风火火的老作看见我一个人想跟渔民出海也瞪大了吃惊的眼睛:“不行!他们都光着在海里钓鱼,你一个女孩家不方便的。再说你一个人去玩,不安全。”在我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付100元油费)之下,老作终于吐口:“那你明天7点半打电话吧,到时候再说。”
回去开始做准备工作。去过的人说岛上植物少,太阳很热,建议带4瓶水,还要自备早餐和午餐。临近的超市没有面包卖,更远的另一个部队超市有,想想大热的太阳天,还是买包饼干和两根火腿肠得了,不就一天嘛。小燕子想请假陪我去,可惜老板不准假。把千里迢迢从大连背来的脚蹼、面罩、隐形眼镜装好,定好闹钟,早早睡觉。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立刻打老作的手机,那边回答:“还没定出不出船呢,等着吧。”等着等着,等睡着了。突然电话响起来,老作在电话里喊:“马上过来,船要开了。”这么急,还洗什么脸呀,背包冲到渔船码头,渔民们正往快艇上搬网兜和浮筏。找个角落坐下,快艇拉着7、8个渔民呼呼开走。船速很快,不时有浪花溅起来,一只手拎食品,一只手抓住栏杆,没空掏出背包防雨罩,就这么淋着吧。
深海处是钢笔水般的深蓝,偶尔一条飞鱼跃出水面,露出白白的肚皮,扑拉着鱼鳍如同海燕飞掠而过,再一头扎进海里。渔民友好地递过来一支烟,嘿嘿,连他们用的一次性打火机都是防风的。渔民们穿着秋衣秋裤,手里拎着潜水服,估计就如老作所说的,到了钓鱼的地方,把衣服一脱,套上潜水服蹦进海里,守着小浮筏下线等鱼上钩了。
不到一个小时,海水变成浅色,最后又成为透明,最后靠近一个岛屿,卸下我一个人,船掉头开往深海,约好下午来接。回身打量这个小岛,白白的沙滩围绕四周,略略高起的岛中央长满矮矮的植物,像个大鱼的光头顶着一丛短短的头发。停靠的海滩拴着小渔船,高处搭了些高低不齐的破木板房,几个渔民站在门前楞楞地看着我,我也楞楞地看着他们。
把包扔在沙滩上,围着小岛走一圈。一处从小岛延伸出去的沙洲映入眼帘,沙洲平缓地伸进海里,透明的潮水像一阵清风吹拂过洁白的沙洲,又了无痕迹地退回去,远处有几只鸟在浅水里蹦蹦跳跳,再远处只剩万里晴空和碧清湛蓝的海洋。走到礁石盘恒的小岛另一边,黑色的泡沫样质地的礁岩上一溜躺着大小不一的鞋子,竟有小孩子的拖鞋,想必是从海上冲上来的,好似发生了什么海难,无从知晓。椰子壳表皮被风干成假发一样的东西,破碎的珊瑚零散在岸边。看得见人的痕迹,看不见人来人往,脑海里想着把驴友往这里拉:天鹰不行,不够野;英儿不行,太娇气;老彩行,没准还会拉开嗓子唱一句,呵呵。
没用20分钟就转回停靠船的地方,海滩突然变得热闹得很。收获回来的渔民在处理鱼,一条胖胖的浑身是刺的鱼还在动,渔民说叫做刺泡鱼。还有一条半人多长的鲨鱼躺在水里,我吃力地抱起来,请渔民给拍张照片,好像是猎手。其实,真正的猎手是正在小鱼船旁边收拾渔具的瘦瘦的老头儿,看样子有60岁左右。面对我的DV,老头儿黑黑的脸笑出一堆皱纹,活脱脱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西沙版,只不过西沙老人拖回来的是一条锃明瓦亮的漂亮的完整鲨鱼。
膀大腰圆的阿明从人堆里冲出来,咧着大嘴笑着要我给他们拍张照片留念。一、二、三拍啦,镜头里几个渔民背对大海,造型生动,一致露着嚼过槟榔的斑斓的牙齿。作为回报,阿明拿出一堆海螺壳送给我,我问:“你们不是用来卖钱的么?”阿明摆摆手:“没事,没事。”聊会天,有渔民邀请一起吃饭,我看看他们盛装淡水的大塑料盆,水黄黄的,还飘着若干不明飞行物,只好婉言谢绝。
有了昨天游泳的前车之鉴,这次换了个连体泳衣。浅浅的海水暗流涌动,穿着脚蹼不停打水,寻找近海被渔船破坏掉的难得一见的珊瑚,逗逗窝在海葵里的小丑鱼,追逐可爱的金黄的小灯笼鱼(我给起的名),一会儿就累的人觉得饿。上来吃点东西,再蹦进水里,累了就趴在沙滩上晒太阳,想起一个电梯广告:上上下下的自由。已接近中午,扔在远处的包包让人放心地原样不动地躺在那里,防晒油涂个不停,觉得沙滩上的太阳还是能把人晒成干。
阿明又笑着跑过来:“走啊,今天休息,我带你去另一个岛抓螺去。”阿明的船小小的,用的是老旧的柴油发动机,咣当咣当震天响,俩人都兴高采烈地咧着大嘴,倒是省得说话了。船像老牛一样慢慢犁过淡绿的海水,大簇的珊瑚在海底飘飘摇摇,清晰可见。记得第一次在秋天去看天桥沟的红叶,回来后眼前还晃动着满世界的红。西沙的海,放眼望去的不是颜色,而是天空般的透明。人在西沙,心也跟着透明。
感觉咣当了很久,海面出现一座洁白的小岛。这个岛分明就是寸草不生的微微凸起海面的一座沙丘,后来听渔民说这个岛就叫做新沙洲。岛上最高的建筑物是一座金属颜色的航标塔,岛上有人时也就只有一个看塔人。站在这个比足球场大点的岛上,感觉是:荒凉得刺眼。
戴上手套,拎着网兜,一头扎进海里,仿佛一下子扎进花花草草盛开的世界,有人的岛屿和无人的岛屿差别咋就那么大呢?这里海底长满青青的小草,好似一片广阔的水下草原,一簇簇黄的蓝的粉的软、硬珊瑚像盛开在草原上的大朵鲜花,那五颜六色的大小鱼儿就是游荡在鲜花和草丛中的鸟、蝴蝶、蜜蜂,色彩斑斓得让人应接不暇。我忘了是来抓海螺的,咬着呼吸管跟着鱼儿四处游走,潜水看花。我也忘了身边还有个膀大腰圆血气方刚的渔夫,渔夫把我也当成鱼了,突然搂过胳膊来,惊醒我的游弋梦。脑袋一清醒,反映过来:糟了,艳遇来得太突然。
有个笑话,一个人在飞机上,看见一只鹦鹉对空姐颐指气使,他也学着吆喝:“空姐,给我脱鞋。”结果他和鹦鹉都被扔出机舱。下落时鹦鹉问他:“哥们,你没翅膀也敢这么拽啊?”我想我是对海南人相处的信任和对自己水性的自信吧,在水下一个转身,我对渔夫说:“这样不好,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你这样让别人以后不敢来这里玩了。”没再说什么,继续分头抓海螺去。半兜海螺收获上来,堪堪到了接船的时间。归途中,阿明抿着嘴把船开得飞快,发动机声音要震破耳膜。
接船的渔夫告诉等了我一个多小时,让我很过意不去,他们还宽慰我没事没事。对阿明说:“开了这么远,我付你油费吧。”阿明的笑脸一下子没了:“你这么说我会生气的,今天休息顺便带你去玩,明天我们又要出海了,记得寄照片给我噢。”匆忙从小船蹦上快艇,快艇突突启动,踏浪而去,小岛在视线里越来越远。手里拎着阿明送的沉甸甸的海螺,我怎么觉得有丝丝内疚缠绕心头呢?也许我应该大方地拥抱阿明一下,说声“祝你幸福”,就像渔夫把网里的小鱼放回大海里一样自然而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