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车的司机与我已经很熟了，不用多说他就知道我要到哪里下车。一路上我最担心的是外面的雪究竟有多大，这关系到我们此次穿越是否顺利。走出长春市感觉田地里的雪很少，有些地方几乎没有雪，接近辉南时山地多了，路旁都是树木，树枝上挂满了雪，雪是前天降温时下的，那场雪很大，司机说望天鹅一带的雪有60公分深，起初我不以为然。今天天气极好，温暖无风，阳光明媚，在蓝天的衬托下，那些挂在树上的雪显得格外晶莹，就像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我对鲸鱼说：“吉林市的雾凇也就如此。”壮观的景色让鲸鱼惊讶不止。他说：“东北的雪与烟台的雪就是不一样。”我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也许因为纬度的关系，雪的湿度不同吧，当然我对东北的雪已经习惯了。我仍然关心雪深的问题。沿途雪并不厚，顶多刚过脚脖，甚至我有些失望了，雪并不深，穿越就没难度了。

中午我们在抚民附近的饭店吃的饭，我对鲸鱼说，这顿饭我们一定要吃好，因为晚饭就是在山里吃了，那时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所以这顿饭对于补充能量很重要。

车再次上路了，这回感觉到雪在路面结成了薄冰，光滑的路面就像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汽车也就减速行驶，于是新的担心又出现了，就是是否可以在3点前到达243处，根据冬季太阳落下的时间和森林里光线情况，超过3点进去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我们只能走半个小时，然后必须露营，半个小时走不了多远，在寒冷的夜晚露营会消耗掉很多体力，也可能会给第二天的穿越带来困难。所以灵活改变计划到长白住一晚，吃好睡好，精神饱满地在第二天穿越也不错。但是即使起早穿越在雪期也有可能穿不出去小沟，我很不愿意在小沟处露营。因此我在内心里急切希望车快开！快开！

车还是根据路况情况进行，按正常进度汽车已经耽误了40分钟。过了松江河后，就进入了长白山保护区了，这里是原始森林，从地表的雪情判断雪深至小腿，这点雪量不是问题，我并不担心。

2点15分过了漫江，雪明显变大了，看来前天那场雪下得非常大，森林的松树枝上挂满了雪，一片白茫茫，我的面目也严肃起来。向望天鹅爬升过程中，有铲雪车在工作，而且海拔越高雪越大，估计超过膝盖。鲸鱼问我还去长白县吗？我说不！按计划下车，因为我感觉天色很亮，我还是希望今天多前进一点为第二天减少一些压力。

2点50分，我们在243处下车了，告别司机后我们就整理装备准备进入森林。我首先进入森林，这时发现由于铲雪车把雪推向路旁，路旁的雪墙有半人高，我绕了一段选择一处稍矮一点的地方进去。让我意外的是一脚下去就过了大腿，我想是雪堆太高的原因，过了雪墙进入林子雪就会浅些，接下来的情况却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林里的雪也过大腿到达屁股，我马上判断这样的雪情根本无法穿越。但我们不甘心，决定前行一段，我继续在前面开路，起初发现方向有点错误，经过调整后，时间就接近4点了，我们行进了将近500米，我决定扎营。

勉强打开一个空地，我做了分工，让鲸鱼去收集树枝准备点篝火，我清雪打雪洞。因为一直是我开路，鲸鱼没有感觉多困难，他去收集木材时，要破雪离开营地，于是他也感觉到了吃力。

鲸鱼回来后我让他接手继续打雪洞，我把取来的树干截成小段，把篝火点燃，由于掏雪洞我的手套湿了，点燃火后，我就把饭做好。不久雪洞也差不多了。但是出现一个问题，由于浮雪很多，当把地席放进雪洞内，地席的边缘铲下很多雪洞内壁的雪，这就给我们睡觉使用羽绒睡袋带来麻烦，我的羽绒睡袋不防水，雪粉在我们的体温下化成水浸湿睡袋，如果当晚睡不好，也影响下一步活动。我决定把帐篷支上，起码帐篷里是没有雪的，睡袋不会湿，但是鲸鱼由于没有住过雪洞，有点恋恋不舍，我就让他住雪洞，单人要比多人好，雪粉掉下的少。当他钻进雪洞后，我用衣服把洞口盖住，留一些空隙提供氧气。

临睡前天空飘起了雪花，下雪的天气并不冷，只有13度到15度。我也早早地进了帐篷睡觉了。

也许因为这里离边境很近，我又了解一些朝鲜人越境抢劫、杀人的案子，所以白天一直担心人身安全问题，而且营地离公路很近，进来的踪迹不会很快被雪覆盖，也许就会把坏人给引进来。昼有所思，夜有所想。凌晨2点左右，我忽然听见一个女声音，接着就有一个男声大喝一声：杀了你！我立刻就惊醒了，眼睛瞪得老大。这男声就在附近，似乎直接奔我来的，仔细再听，四周除了雪花落在帐篷上的声音都是静悄悄的。我知道这是一个梦，但这声音可把我吓坏了，我已无法入睡了。

雪花在帐篷上堆积多了，就哗啦地滑落下来。偶尔还有风刮过。森林的夜真是很静，我似乎还听见汽车驶过的马达声，可是我一直在想着那个追杀的声音，感觉他很真实。

16日。清晨我感觉到了帐篷的朦胧的亮光，我决定今天放弃穿越望天鹅，凭我俩的体力无法在短期内穿越过去。后续的行程要么去十五道沟，要么去长白山。叫起了鲸鱼后，把想法告诉了他，鲸鱼没有意见，一切听我的。我们收拾了帐篷，还有其他物品就撤退了。

进来的路已经被昨夜的雪覆盖了，但依稀可以看到脚窝，我仔细看过确实没有第三人的脚印，但还是心有余悸。离开营地，向森林望去，雪真是美丽壮观，望天鹅的雪质也是最好的，洁白的感觉无法形容。树干树枝上挂满了雪，景色异常美丽。

上到302公路，雪还在继续的下，四周迷茫的。往来的汽车很少，行人几乎没有，我们往五十岗方向走，毕竟那里可以歇息一下。

来到了五十岗看见了房子，就像又回到人间一样，温暖的房间，一杯开水。考虑到鲸鱼还没有到过长白山，我就请保护站值班人员帮助我们拦一辆客车拉我们到松江河，之后我们从松江河坐火车到达了白河站，再在二道镇花200元租车到了长白山景区内的宾馆。宾馆每人每晚100元，选择他家主要是看中了他家的露天温泉。司机答应明天下午来接我们。

宾馆很简单，其实也就是个旅店，我们住在7号房间，进屋就是炕，炕是水炕，下面设的温泉管道，所以炕很暖和，放下装备，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温泉了，尤其要感受一下露天温泉的刺激。当你光着身子，打开室内与室外相隔的门，迎面扑来长白山寒冷风雪，浑身直哆嗦，然后一头扎进脚下的温泉池子里去，温泉里很暖和，即使外面风雪大作也无所谓了。露天温泉池子的四周是圆柱的木头立起来建立了围墙，围墙上面覆盖了热气凝成厚厚的雪霜。此刻天色已黑，狂风呼啸，外面的树枝在风中发出呼拉拉的响声，狂风裹携雪粉在温泉上空打起旋，再扎向水面，雪粉挂满我们的露出部分，不久头发就是白色的了，我们赶紧全身缩进水里。当适应了冷热的界点反差，我就露出半个身子，让皮肤经历冷风的吹袭，让皮肤冻得发红发麻，然后再钻进水里。据说日本北海道的猕猴为了躲避寒冷也总泡在温泉旁，其实当我打开室内市外这道门时就体会到了从人倒退回猴子的时代。有人说，户外运动就是人锁上门再爬上树的现代思维。我喜欢这种露天温泉，喜欢透过热气看夜空，喜欢让身体飘在水面，闭上眼睛，也喜欢让身子路出水面被寒冷冻麻，我用四周的雪洗头，搓到头皮都没有了感觉，然后再沉入水底，让一切恢复正常。于是我想：自虐与腐败很对立，也会很统一。放弃了望天鹅穿越，在这里泡温泉只要感觉好就好。

在温泉里我认识了一个姓邢的延吉人，他的固定资产有1500万，每年都来这里泡温泉，他喜欢摄影，但是泡温泉是他来长白山的主要目的。我头一次与千万富人零距离接触，我们泡在一起聊天，说政治、说经济、说腐败、说宗教，说旅游。脱光了，我没看出那1500万给他身体多出什么来。他说，钱多了就感觉不到钱的颜色了。我没有1500万，我也不理解这种说法。他带老伴出来的，没有保镖，唯一从安全考虑的就是他住在1号房，1号房与宾馆老板相临。我们自己做饭吃，有什么吃什么，他则到宾馆餐厅就餐，我说那很贵吧？他淡然一笑说：你讲价啊！40元一盘的菜可以讲到20元。其实他也知道钱的颜色！我一直以为，富人一定很忙，可是他很平静，他告诉我：明天越来越少，过好今天。我说：为了明天，过好今天。我们的观点基本是一致的。

由于夜间的风很大，从安全考虑我放弃了徒步蹬主峰的计划，计划明早蹬长廊上向天池。鲸鱼一直尊重我的决定，其实他很想上山。鲸鱼有很多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

17日。考虑到了今天风大寒冷，我们加强了防护，但是出去后还是感觉到了风雪的强劲，有时我们必须要弯腰防止被风吹倒。大风从瀑布的山口下来，灌进山谷里，山谷几乎被风雪覆盖。有些路段的雪深有60公分，我们的腿插进去就无法移动。最让我气愤的是：瀑布被冰冻了，免去了15元的票（本来就不该售票），可是韩国老板把15元加到了蹬天池长廊的门票里，使其增加到40元，售票人说买了这个票可以到他们的宾馆免费洗温泉，我说我不想洗温泉只想看天池，他们说那不管，反正都在一起。我说我要投诉你们，捆绑销售。他们啪地把窗户关上根本不理我们。这是什么道理，保护区收门票，韩国人还要收景点票，合谋坑害游人。再说了，这明明是中国领土，却长期租给了韩国人，使中国人要进入自己的土地还要看韩国人的眼色，现在长白山北坡的很多大宾馆都被韩国人承租，使长白山到处是韩国标语，韩国歌曲，播放韩国KBS电视节目，已经造成这样的事实：土地虽然在中国，但实际被韩国人控制。这绝不单纯是经济合作问题，隐含着领土争夺问题。据说吉林省政府要把长白山申请世界遗产，要求2008年前拆除山里所有的建筑，我拍手称快，赶快把韩国人都撵出去。

好在让心理平衡的是通往长廊的雪道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清雪，但是风雪实在大，刚清理出的道路，没一会又逐渐被雪掩埋，进入长廊里就好多了，里面很安静，沿水泥阶逐级而上，气喘嘘嘘，毕竟这里的海拔有2500米了，但是不同于前年五一的情况是，现在长廊窗户封闭得好，里面已经没有冰雪了，前年就是因为冰雪路滑，自己迎面扑倒在地，前额磕出了一个大包。长廊尽头有一个工作人员看守，他说我们是第一批游人，昨天因为风大一个人也没有，我们询问了外面的情况，他说，他在前面开路，你们跟随，过去挡风墙路就好走了，那里风大存不住雪，短暂的休息后，我们跟随他出去了，路面已经被雪全部封住，他在前面用铁锹一下一下地铲雪开路，过了挡风墙后路确实好走了，他叮嘱我们几句后就返回了。这里是天池水的唯一出口，是松花江的主要源头，这里形成了天池的风口，强劲的风把温度降到负40度左右，我的帽子和面罩都吹透了，头出的汗和呼出的热气使帽子和面罩结成了冰壳，风加速了冰壳的低温，也使脸和额头如针扎般疼痛，我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眉和睫毛很快就结上了冰，后来发现两眉间被冻伤。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坚定不移地向前进，途中我把马哥拿来的国旗拿出来，让鲸鱼拔下一根路标的旗杆，把韩国字的路标旗卸下，套上中国国旗，向天池走去。这时后面上来三个人，二男一女，我以为他们是广东人，刚要高兴，发现他们对我们的国旗不感兴趣，就断定他们是韩国人，他们一声不发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我们也不客气，把国旗举起来，这是我们国家，我们的土地！

接近天池时，地上的雪很大，没过膝部，翻过小岗我就抗着旗向天池中间走去，大约离岸百米远，把国旗插到天池雪地上。那几个韩国停留一会后就赶快离开了。我们待到11点15分见天空不见晴就下山返回，返回的路已经被雪覆盖，但是没有危险，比较顺利地到了长廊，走出长廊后，由于风通过乘槎河风口风头迎头扎下，就使长廊口至售票处的一段下坡路被风雪控制，眼睛睁不开，只能扶着旁边的绳子闭起眼睛迈步，有时就是滑下去的，到了剪票口后，遇见一个持有导游证小伙子，在售票处前犯愁，原来他是天津大学的学生，利用假期来长白山旅游，因为40元的票价太贵，所以迟疑不决是否买票，刚好我感觉天池的天气情况变好，我就建议他买票上去，别顾及钱了，来一次不容易，都到这里了，放弃实在可惜，同时建议鲸鱼也陪同他上去，因为鲸鱼也是头一次来长白山，刚才没有看见天池，正好可以上去看一眼。他俩接受了我的建议。

独自下山后，我赶紧返回宾馆，扑通就跳进温泉池子里。哎！刚才的风雪，刚才的寒冷都消融在这温热的泉水里了。旅途有休息的时候，人生也要有间歇的时刻啊！路途有暴风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