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没用的敷衍安慰
想走干脆一点
既然已经被我撞见
别道歉”
一年很快过去,春节来了。对于我来说,春节的意义就是把自己挤进拥挤的春运车流送到母亲面前,让她老人家看见我不缺胳膊腿(褶子多少倒是不在她老人家勘查范围之内),放下心来,然后被当成从来没有吃过三顿饱饭的野猪一通喂养,最后撑得满面红光大包小裹斗志昂扬重新塞进春运车皮回到自己想在的地方,年年如此。
今年也不例外,照例要赶在年三十之前回家,所谓大团圆,这不是我们家的传统,这是有着悠久历史的中华民族的传统。军人出身游走四方的父亲遗传下来的对年节的淡漠,我很好地继承下来。例外的是这次背了个鼓鼓的登山包回家,家人以为我良心未抿终于想起来克服懒惰带回年货,殊不知里面塞满露营装备,连放块棒棒糖的地方都没有。
跟人约定春节期间去登帽盔山。帽盔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爬山队员5人,从省内三个城市出发集合,集中地——岫岩。
二、
“我明白这个世界
承诺由谁在背
当热恋的热开始退
请准备”
初三,约定集合的日子。之前几日吃了睡、醒了吃的状态让人有点抓狂。再次清醒认识到,猪一样的生活未必人人都感觉美妙。
母亲已备好早饭,幸福地吃掉几个热腾腾的排骨包子,浑身是劲雄赳赳,抗上包走出家门,天还没亮。汽车客运站门口安检机器的传动轮一动不动,觉得没背易燃易爆物品有点可惜。
用防雨罩遮好背包,再监督司机扔到汽车棚顶捆扎好,中巴车里只剩下最靠后面的一个座位。乡下路线,不对号入座,白买个前排座号。也罢,车破点,腿蜷点,天冷点,时间长点,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咱有MP3,电池备得很足。耳机放大声,想想前方白雪皑皑无人踏足的山头,车颠簸着前行,比印度《大蓬车》的快乐差不了多少。
音乐有助于幻想。MP3是收到的生日礼物,我想,送这份生日礼物的人,一定洞悉我灵魂的阴暗角落。比如喜欢独自走在陌生之地,却回想着往日生活的一幕幕,少年维特般烦恼着虚无飘渺的情感世界,并且乐此不疲。喜欢一首歌,不循环听到恶心是不会转换的,如同喜欢一个人,不爱到两两相厌是不会放弃的。还有沉甸甸的登山包,总有背不动的那天,将会走不到看不到那些偏僻陌生荒凉独特的风景,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请准备。
三、
“我的心象卖给了魔鬼
你爱的她能给
就请你在别人的怀里
看我枯萎”
临近中午,到达岫岩。浑身都温暖着,除了脚趾头。走进车站旁一家名为“客运食堂”的饭馆,要份热汤,要口凤城老窖烧酒喝下,热量慢慢传达到脚趾。烧酒口感不错,醇厚地道,就如同眼中见到的当地人,顺手灌满一瓶,留待山上喝。
半个小时后,大部队全部汇齐。老九,野外,岩羊,天鹰,我,三男二女在“客运食堂”第一顿腐败大餐,吃饱喝足结帐29元。众人开始喜欢这个菜好吃酒好喝的城市,只是,山还在几小时车程之外。这一走一过的城市,因了饭店服务生的憨厚,因了几杯纯良的烧酒,因了物美价廉的饭菜,给了人好印象。
又要出发。临行前大部队合影,不曾想这竟是整个行程中唯一的照片,以后再没能留下照片,无论此后风光如何绝美,团队如何共闯难关。也许是天意吧,要么留在心里,要么随风而去,只给两种选择。但愿我记得的比风吹走的多一些,否则很是惋惜。
下一个目的地——清凉村。事先不知道汽车会几点到达,大家心里做着两手准备:或者当天到达开始登山,或者山脚停留一晚第二天开始攀登。队员不多,人心也不散,老九这次大概很是尝到队伍好带的滋味。我也很是尝到投机取巧的趣味。坐车总是令人昏昏欲睡,看看旁边老九瘦骨嶙峋的肩膀,实在不忍心依靠,换到天鹰MM身边坐下,眼睛一闭,脑袋一歪,自然靠在她肩膀上开始呼呼。相信我,做了母亲的人没有不善良细心的,车子晃荡厉害,天鹰用手撑着前面靠背,防止我酣睡的脑袋掉下来就是很好的例证。
黄昏时分,车到达山根儿,脚下踩的已是厚厚的积雪,洁白的雪地撒满细细的羊粪蛋儿。村庄静静地在各自的房顶烟囱里冒着炊烟,门口挂着红灯笼,想象着各家各户紧闭的门扉内笑语喧哗,大碗的农家菜,大碗的烧酒摆满小炕桌,热气腾腾。5个人穿着大头鞋,背着大包,仿佛鬼子进村。顺着冰冻的溪流走近山脚,寻到一处老旧的房屋,屋主人热情让给留宿,还把炕再烧得热些,灶间烟雾弥漫,我想,食人间烟火就是这么来的吧。
这一晚,品尝到农家腌的酸菜,焦黄酸脆,味道美极,即使用抹面包的黄油炖来吃,也别有风味。看到清晰的月蚀,令人难以置信。夜深人静时刻,天空星斗密布,晶莹夺目,竟有几颗掉到山尖上,仿佛分布的航空标志灯,这种半夜如厕的浪漫,坐在家里的马桶上是不会体会到的。
四、
“一天死去一点
这爱情的坟我来掘
埋藏多余誓言
让真情合了眼”
在城市里生活,时间流逝在钟表指针单调的走动中。身处自然,时间的流逝是看得见的变换中的风景。
太阳升起来时,爬山的队伍开始向山中进发。在这个季节,山中人迹罕至,“咯吱咯吱”踩到的脚印多是前面队友刚刚印下的。山被雪厚厚地覆盖着,更加沉默不语,没有鸟鸣,没有花香,筋骨累累地大山此刻透着肃穆和庄重。耳机里循环放着那首《一天死去一点》,看着脚下一步一步走过的痕迹,时间就此一步步消逝,消逝在别样的风景中,消逝在渐渐升起的海拔高度。昨天或者更久远的生活,逐渐抛在脑后,嘈杂的背景消失,思绪复归简单。生命在每分每秒流逝,浮躁在每分每秒平静,行走的只是纯粹的灵魂,感知的只是内心身处最单纯的欲求。
自然界在冰天雪地中静静地等待春暖花开后的恣意生长,人在默默行走中淡化思绪。天鹰发在“穿越者”论坛里的游记把帽盔山的风景描述得入神入画,淋漓尽致,我亦心有戚戚焉。
回想起来,可笑的是天鹰一句戏言“我们是狼牙山五壮士”差点成真。且不说两次拼力攀爬都止于悬崖峭壁,绝处无路。后来的横切突破路线,一路走过来胆战心惊,险情不断,也足足给人劫后余生的感慨。
待峰回路转,帽盔山峰突现眼前,天色也暗了下来。晒热皮肤的太阳悄然隐去,变成低温的夜晚,天气寒冷,人开始活跃起来。天鹰母亲般无微不至地忙碌饮食起居;野外变冬泳为雪泳,顺便秀出线条不错的后丘;老九扎完帐篷,被发现在雪地上画画搞创作;第一次混帐露营的岩羊得出结论:混帐能够比较合理地分配资源。望着帐篷下硬硬的冰雪,我心里突然有点后怕:如果没有同伴的经验和充足的装备,白天的风花雪月,此刻恐怕要变成牙齿打战,冻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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