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黄金周,种种原因远行的愿望没有得逞,心下郁闷的可以。直到最后一个工作日,在坛子里看到《2007沿着熊迹,重走十二座山之三天门山》的贴子,也管不了招不招人待见这事儿,迅速报名。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再英明不过了,因为我度过了快乐感动充实难忘的两天。
只是这回不想再写些流水帐出来了,因为此行人才济济:若要深刻睿智有总版们呢,若要风趣幽默有领队们呢,还有个顶个的老驴强驴。所以严格义意上的游记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只是想把初次参加穿越的思考和感受记下来,这样日后就可以抛弃该忘却的,珍藏该纪念的,因为人的空间亦有限,背负不了太多就应该轻装上阵。此篇权做为了忘却的纪念。
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游走?事实上,我不知道。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停在原地。人的大脑是个诚实勤劳的孩子,他忠于眼鼻口耳收集来的原始信息,分析它加工它,就是我们谓之的思考吧。若没有新鲜的资料填补进来,他亦不肯停息的,只会一味反复地咀嚼纠缠那些陈年往事,让人伤感着跳脱不出来。
于是用了很办法敷衍他糊弄他,当他是个无知无赖的小孩子。比如看书,用别人的思考代替自己的。和很多研究书品味书的人不同,看书不为曲折动人的故事情结,也不为刻意堆砌的华丽词藻,只为想知道别人如何看世界,如何想世界。以为这样就打开了一个窗口,可以轻易了解世人、知晓世界了。事实上,远不是那么回事。文字是有灵魂的有取向的,同样一件事情在豁达的作者眼里和在委琐的作者眼里是不一样的,于是你就看到了或乐观或灰暗的文字。同样的情况还有同一作者的不同时期不同心境下的作品亦不相同,文字实际上是个人性格、生活经历、瞬间感受等很多综合因素的产物。于是出现了冲突和斗争的理论,大脑又顽皮了起来,只管在决断关口把所有理论丢给你,不管不顾你的千头万绪。于是装着满脑袋别人的思想,我依然混乱茫然。这样,抱着见识见识眼见为实的态度开始游走。用不断变换的画面充斥着眼睛,让大脑只能忙着不断接收而已,无暇再与你拉扯。
城市里矗立起越来越多钢筋水泥的森林,坚硬冰冷的让人无法自由呼吸。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喧闹中,遗失了最初的感动,我们已经忘怀了大自然的包容和涵养。我们便不再快乐。于是我们茫然四顾,突然就那么眼前一亮了——山在那里!那样的从容安静,只是坐看风起云涌世事变化。于是渴望从它那里掬哪怕一点点的淡泊、一点点的达观以受用终生,至少暂时找回心灵的平静。我想这样的攀登首先是一种自我放逐,因为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有实施,最后又演变成为一种自我拯救。在这样的一个循环里,完成了一个自我否定、自我提升、自我实践、自我肯定的过程。
当我真正站在山脚下,我有刹时的恍惚。这就是我要做的吗?这样的高山?我可以吗?天生倔强的我不允许自己没试过就被自己打败了,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理所当然。于是混迹于一堆老驴中间,开始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穿。
爬山的实质,是人和地心引力作不懈斗争。你用你的体力,挣脱大地对你的控制。使自己向着太阳升去;如果你背负的东西比较多,或者比较大,那就更是挑战了。你不但要付出和别人一样的努力,还得加倍拼搏。因为,那些东西像你多长出来的份量,会像秤砣一般地拖住你的腿,逼你后退。你必须像扶老携幼的壮士,照顾着它们一并攀登。
爬山的时候,喉咙会一阵阵发干发紧,最后竟有丝腥甜的味道,就好象有一条流着血的小鱼,卡在那里,不时上下翻腾。爬山使人的身体各部分紧急动员,所有功能都充分调动起来,肌肉高度紧张,神经分外敏感。爬山时最辛苦的是手和脚,手要紧紧地扒住裸露的山岩,无论多么尖锐的石缝,为了有个稳固的支点,你都必须把手指碶进去。好象在坚硬的墙壁上钉入十根铁条;脚像螃蟹的爪子,要么尽量向两侧伸展,以扩大身体和山接触的面积,一旦发生下滑,可以最大限度地增加磨擦力。要么利用脚骨的斜面,把它变成没有知觉的木橛子,深深地碶入岩缝,就像在巨幅画像下钉两个巨钉,这样才能保证悬挂着的身体有所托依。至于躯干,恨不能生出壁虎似的吸盘,牢牢粘在悬崖上。
我想,祖先创造“爬”这个字,真是聪明。它原本一定是预备形容野兽的,爪和巴,表示所有的爪子,都紧紧地巴在地上,才能完成这个动作。我想我的十个脚趾和十个手指,都是大功臣。假如没有它们劳苦功高地揪住山的毫毛,我一定会像一块圆圆的鹅卵石,叽里咕噜地滚到山涧里去了。
爬啊爬,距离山顶,好像只有50米的样子了。当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地爬过这段距离,发现山顶还骄傲地耸立在50米开外,漠然的俯视我们。我们并不懊丧,只是坚忍地向前、向上……爬山很能锻炼人的耐力,在攀登的队伍中,你像一支射出的箭,只能一往无前地努力挺进,绝无后退的可能。我一直不由自主地咬着嘴唇,好象那样就可以使自己的思想变得很单一,就是抓牢山岩,不要被山甩下来。
爬山这件事,在没有出现险情的时候,基本上是你一个人单独挑战大自然。你和大山徒手格斗,每向上前进一尺,都是一个新的回合,你一步步升高,山就一步步退却。但山可是不好惹的,嫌你惊扰了它绵延千万年的安静,冷不丁就会给你一点颜色看,让你措手不及。要是处置不好,也许就会在瞬息之间,以生命作为疏忽的代价。我仰望山顶,心中是有所敬畏的。
在我几乎已经不去想顶峰的事了,只是机械的爬……突然,眼前一亮。整整几小时里,我的眼帘里除了绿色还是绿色,我们已经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其它颜色。一片极大的蔚蓝色,像大鸟的羽毛,无声地将我覆盖。阳光温暖地抚摩着我的额头,把一种让人流泪的关怀,从九天之上无边无际地倾倒下来。啊,山顶到了!太阳在比你更高的地方,孤单的悬挂着,等你来做伴。风几乎是和你一般高矮,掠着你的肩膀和头发飞过,好像把你征服山的消息,带到远方。
以为山上的植物一定和别处的不同,仔细看过去,遗憾的很,他们和别处是一样的。如果一定要找出些许不同,那就是也许他们更寂寞。高处不胜寒吧。但你也可以说他们生得更自在更自我,他们只为自己站直身躯,他们只为自己开得妖娆。
其实,山是不能征服的,我们爬上了山,我们又迅速地离开了山,我们只是山的匆匆过客。当我们还不曾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山就存在了;当我们已经不存在的将来,山依然存在。和山相比,我们是那样渺小,可是人也是很伟大的,以我们渺小的身躯,由于努力和团结,我们终于也有一瞬间,站得比山更高,群山匍匐在我们的脚下。我向四周极目张望,想要记住这些画面记住这一瞬间。然后,随队伍下山。不知为什么,登上山以后,人很容易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把一种很宝贵的东西安放在群山之巅了。
下山也是不容易的,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嘛。只是体力上不再那么透支,于是还有闲情逸致多描几眼开得正艳正香的各色山花。当重新回到坚实的土地上,回头抑望高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用自己的双脚,把它一尺尺丈量过。但山上无声的脚印可以证明,我们用集体的力量,曾经到达怎么样的高度。
就是这样一种简单自然的状态,让受太多世俗纷扰的人得以有片刻剥离。是一种生息,是一种调和。当我们奔波颠簸跳荡狂躁得太久之后,享受自然界的寂静和坦然。用坚实的脚步,代替无谓的思考与挣扎,也许在重新审视问题时,我们有了不一样的答案。 |